成为非裔美洲人
18世纪被带入到北美殖民地的30万非洲人并非来自一个单一的民族。他们来自不同的文化,讲不同的语言,信仰不同的宗教。最终,这些在18世纪通过中程被运送到英属北美殖民地的不同的非洲人将转变成为一种新的非裔美洲人(anAfrican-American people)。这些原本不会相遇的个人、这些原本不会因为他们拥有共同的肤色和曾居住在同一大陆而相互认同和团结的人,因为奴隶制的缘故被糅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具有同质性的人民。连接他们的不是血缘关系,不是语言,甚至也不是"种族",而是奴隶制本身。创造这个具有连贯性的文化和社会经历了很多年的时间,这个创造过程在不同地区所进行的速度也是不同的。然而,到19世纪时,奴隶们已经不再继续把自己称为是伊博人(Ibo)、阿桑迪人(Ashanti)、约鲁巴人(Yoruba)或其他的非洲人种类,而称自己为非裔美洲人了。在音乐、艺术、民间传说、语言和宗教方面,他们的文化表述开始以一个同时综合了非洲传统、欧洲成分以及美洲新条件的形式出现。
18世纪的大部分时期内,美洲奴隶的大部分人是在非洲出生的。在抵达美洲很多年之后,他们仍然讲非洲语言,信仰非洲的宗教。那些抓捕逃奴的广告也总是以他们的非洲出生地来描绘他们的特征(如"年轻的出生在冈比亚的黑人","新来的斑巴拉的黑人伙计"),指出他们身体上刻印的"起源国印章"------标志奴隶们非洲族裔起源的明显标志。的确,在18世纪,随着早期的克里奥尔人(Creoles,即那些在新大陆出生的奴隶)人口被大规模非洲进口奴隶的人数所超过,黑人在殖民地的生活经历了一个"重新非洲化"的过程。与早期的奴隶相比,新来奴隶所干的工作更重,死亡更早,获得自由的机会也更少。查尔斯·汉斯福特(CharlesHansford)是弗吉尼亚的一位白人铁匠,他在一首1753年所作的诗中写到,他经常听到奴隶们谈论他们希望"重新享受"非洲生活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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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好奇地观察他们
·如何用断断续续的语言讲述
·他们的家乡是何等的可爱
·他们在故乡的生活是何等的幸福......
·只要能够安全返回自己的故乡
·他们将如何的不怕危险不怕吃苦!
·非裔美洲人的文化
18世纪中叶,英属北美的三种奴隶制产生出数种具有明显不同风格的非裔美洲人文化。在切萨皮克,由于气候温和宜人,奴隶人口到1740年时已经开始自我繁殖,创造出一个比17世纪更为均衡的性别比例,使得以家庭为中心的奴隶社会的创立成为可能。由于大多数种植园的规模比较小,白人自耕农的人数众多,这里的奴隶能够连续而长期地接触白人文化。他们很快学会了英语,许多人在大觉醒的宗教复兴中被卷入了基督教的浪潮,这点将在本章的后面讨论。
在南卡罗来纳和佐治亚,两种不同的黑人社会逐渐出现。在稻米种植园中,奴隶们的生活环境极为恶劣,在整个18世纪中婴儿出生率非常低,使得稻米生产不断依靠从非洲进口的奴隶劳力。奴隶与白人社会的接触很少,在殖民地上享有其他地方少有的自主状态。他们生活的主要结构是由奴隶制构成的,但他们能够建立起一种以非洲为基础的文化。他们建造了非洲风格的房屋,用非洲名字给他们的孩子取名,讲古拉语(Gullah),这是一种混杂了各种非洲语素的语言,大部分的白人都听不懂。虽然以年轻单身男性奴隶为主的奴隶贸易仍在继续进行,但奴隶们缓慢地创建了家庭和社区,将不同代人联结起来。那些在查尔斯顿和萨瓦纳的奴隶的经历则非常不同。这些奴隶更快地融入了欧美白人的文化,白人奴隶主与女性黑奴之间的性结合导致了一个自由的混血群体的出现。
在北部殖民地,奴隶只是当地人口的一小部分,散居在白人中的小型家庭农场中,致使一个具有非裔美洲人特色的文化发展更为缓慢。奴隶们与白人社会接触很近,比起在南部的黑人来说,他们享有更多进入主流社会的机会以及在其中争取更大流动的可能。居住在费城和纽约的黑人在假日里相聚在一起,表演各种非洲的舞蹈。然而,他们创立稳定的家庭基础或一个凝聚力强的社区的机会则相对少许多。
对奴隶制的反抗
联结不同区域非裔美洲人文化的共同纽带是身陷奴隶制之中的经历以及对自由的渴望。整个18世纪中,黑人以生命为代价,做出了许多反抗奴隶制的努力。殖民地的报纸,尤其是南部各殖民地的报纸,经常刊登与逃奴相关的广告。大多数逃奴是一些新近从非洲抵达的年轻奴隶。在南卡罗来纳和佐治亚,他们逃向佛罗里达,逃到无人居住的海边和河流沼泽地带,或者逃到查尔斯顿或萨瓦纳,在那里冒充成自由黑人定居下来。在切萨皮克和中部殖民地,逃奴们因为熟悉和了解白人文化,正如一个追捕逃奴的广告所说,因而可以在言行举止上"装成是自由人"。
新大陆奴隶中广为流传着被牙买加总督埃德华·特里劳尼(EdwardTrelawny)称为的"一种危险的自由精神"。1712年,18世纪的第一场奴隶暴动在纽约市发生。一群奴隶放火烧了市郊的一些住房,并杀死了首先赶到现场的9名白人。最后,18名纵火者被处以死刑,他们中的有些人遭到严刑拷打并被当众活活烧死,这样做是为了杀鸡儆猴,威胁奴隶人口。18世纪30、40年代,同时卷入欧洲各帝国和印第安人的连续战争为奴隶的反抗带来了机会。1731年,路易斯安那的奴隶利用法国人和纳齐兹印第安人交火之际,发动了暴动,暂时中止了法国人将种植园制度引入该地区的努力。奴隶起义也发生在整个西印度群岛地区,包括丹麦人拥有的维京岛和法属瓜德罗普岛。牙买加是英国食糖生产的中心,由被称为"马龙"(maroons)的逃奴群体组成的社区更是与英国统治者开展了直接的武装斗争,直到1739年,英国才通过条约承认了他们的自由,以换取他们在未来归还逃奴的承诺。
1739---1741年的危机
在北美大陆,奴隶们利用发生在英国与西班牙之间的詹金斯之耳战争的机会发动了暴动。1739年9月,一群南卡罗来纳的奴隶在斯托诺(Stono)镇夺取了一个储存有武器的店铺。这群奴隶中的大多数人刚从刚果被贩运而来,他们中的有些人看上去曾经当过士兵。这些武装起来的奴隶在向佛罗里达以南行进途中,一路上敲响锣鼓,吸引追随者加入队伍。他们沿途焚烧房屋和粮仓,杀死遇到的白人,并高呼"自由"。(佛罗里达的西班牙统治者对来自英国殖民地的逃亡者都给予"自由和保护"。)这支队伍最后发展到有100多名奴隶。在经过与殖民地的民兵一场势均力敌的交战之后,反叛者分散而逃。约有40人被击毙,有些人则最终设法逃到了佛罗里达。1740年,他们得到了西班牙人的武装,帮助后者击退了来自佐治亚的一支武装队伍对圣奥古斯丁城发动的进攻。斯托诺奴隶暴动之后,南卡罗来纳制定了更为严厉的奴隶法规,并一度对从非洲进口的奴隶课以禁止税。
1741年,一场恐慌骚乱横扫整个纽约市(有人将此与1690年塞勒姆的巫师恐惧相比)。在一连串的房屋失火发生之后,有谣言说,奴隶将在一些白人的帮助下,计划烧毁城市的一部分,抢夺武器,将纽约交给西班牙或杀死白人。有150多黑人和20多名白人最终被捕,包括4名白人在内的34人被指控为合谋者而被处死。究竟这项阴谋有多广泛,或者是否真的存在,历史学家仍有争议。然而,类似反抗这类令人惊心动魄的事件以及连续不断的逃奴事件,充分证明南卡罗来纳总督认为奴隶们并不具有"自由概念"的判断是错误的。在18世纪美洲,自由的梦想并不受种族界限的限制。当白人殖民者揭竿而起反对英国的统治时,成千上万的奴隶将抓住机会出击,为自己争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