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是中原王朝最为鼎盛的两大时期之一,却同时也是雪域高原千古鼎盛之时。由于地理环境的制约,青藏高原长期处于四分五裂的格局之下,始终未能形成一个统一政权。高原的北部边缘自东向西分别是昆仑山脉到祁连山脉一线,而南边则是喜马拉雅山脉,世界海拔最高的珠穆朗玛峰就坐落于此。
雪域高原温度寒冷,水汽稀少,仅在山涧河谷地带,才会由印度洋吹进一些湿润空气,这就导致了青藏高原上的牧民大多零散分布在相对狭小的零碎区域,相互往来并不密切。然而唐朝时,小冰期褪去,气候变暖却引发了变局的开端。
气候变暖,青稞增产
隋唐时期的东亚气候是非常温暖的,这是吐蕃崛起的先天条件。青藏高原上的主要粮食作物是青稞,这种大麦的分属植物虽然能够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雪域高原存活,但产量却十分低下。高原地区的主要耕种土壤大多零散分布在水汽颇多的河谷地带,因此适合种植青稞的地方十分有限。粮食产量不足严重制约了青藏高原的人口增长和中央财政收入。气候变暖给予了吐蕃崛起的第一桶金。
青藏高原青稞耕地最为集中的地区是雅鲁藏布江大峡谷,此处位居高原南侧,峡谷南面可引来印度洋暖流的滋润。雅鲁藏布江地区因此成为整个青藏高原的中心,松赞干布的霸业和吐蕃帝国的起点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文字诞生,交流频繁
吐蕃崛起之初,松赞干布便从南亚地区引入了文字,根据吐蕃人自己的语言诞生出新文字来。文字的出现方便了吐蕃各地的密切较为,同时也为整个帝国搭建一套官僚体系扫清了障碍。
南亚地区酷热潮湿,当时的天竺人由于环境的制约,酷爱在树叶上进行书写。树叶文字因此演变成为一堆圈圈文字,也就是婆罗米文。吐蕃延续了婆罗米文的风格,并将其散播到整个高原之上。不过新兴文字没有足够的历史和文化底蕴作为担保,起初并不能对吐蕃的霸业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苯教与部落贵族
在吐蕃统一雪域高原之前,苯教是当时的主流宗教。这种具备萨满教特征的多神教,与零散各地的部落相结合,赋予了部落首领一定的宗教属性。这一点上,和伊斯兰教崛起前的阿拉伯半岛颇为相像。
苯教与部落贵族之间所形成的共生关系制约了青藏高原内部资源的整合,穆罕默德通过创立普世性的新教来统一阿拉伯半岛,松赞干布却有现成的宗教可以利用。佛教当时虽然不被南亚笈多王朝所看重了,但却依旧占据重要影响,更不要说当时的西域和唐朝均有佛教传播。为了打压苯教和旧贵族的割据势力,松赞干布的吐蕃开启了新的布局。
佛教与中央财政收入
早期的吐蕃赞普为了维护帝国的统一,采用的是和贵族共治的统治模式。这种共治模式常见于漠北草原政权,可汗同草原军事贵族的联合。这是因为游牧民族四处流动,可汗王庭没有足够的财政支撑庞大的官僚体系,只得选择政治上的妥协。
然而合作共治的贵族天然具有离心倾向,并不愿意完全受制赞普的制约。所以松赞干布时期就采用了大力推广佛教和充盈中央财政的两手布局。苯教是多神教,各个部落信仰的都是自己的主神,相互之间并未亲近感,更罔论对吐蕃帝国的精神认同了。佛教则是普世主义宗教,可以大破各个部落之间的信仰隔阂,形成一个共同的精神枢纽,有利于赞普对整个青藏高原的统治。
崛起于卫藏,强盛于河西
青藏高原由于复杂的地理环境,被大山大河分割为三大亚区域。西南和南部的雅鲁藏布流域,因其实力最强,粮食产出最为丰盛,被尊为卫藏。而“卫”在藏语里就是中心的意思。此外东南靠近横断山脉地区被称作康巴藏区,康巴同西南地区的南诏土司联系紧密。最后一个则是东北地区,曾盘踞吐谷浑的安多藏区,也就是如今青海一带。
气候变暖,青稞增产之后,吐蕃首先崛起于温暖湿润的卫藏南部,并迅速兼并了卫区、康区。然而直到公元663年,吐蕃灭亡吐谷浑,取得安多藏区之后,才真正拥有了争霸的本钱。卫藏的财源不足以支撑整个雪域高原的统治,安多藏区邻近河西走廊,是威胁和控制这一商道重要据点,从此为吐蕃中央财政提供了充足的岁收。
河西争夺关乎吐蕃命脉
当吐蕃的触角伸向河西走廊之时,唐朝与吐蕃的关系急剧恶化。双方在安多藏区、西域等地激烈交锋。不论是军事水平还是国力支持,大唐都远胜吐蕃。唐军受挫之后,能够迅速恢复元气,而吐蕃则被打得越来越惨,不仅西域部分地区丢失殆尽,河西走廊被唐军管控,甚至安多地区都要被唐朝兼并了。安多局势不稳,阻断了吐蕃帝国的财路,吐蕃快撑不住了。
不过就早此时,公元755年唐朝发生安史之乱,元气大伤,吐蕃得以喘口气,并抓住机会迅速出兵占据了安多、西域的大片领土。原来气候变暖,不仅仅激发了雪域高原的人口变化,同样促使400毫米等降水线北移,引发了草原人口的爆炸式增长,这导致部分胡人南迁内附唐朝。唐玄宗时期在处理北疆邦交政策和对边疆胡人的安置问题上,频出昏招,最终引发内乱,迫使唐军战略收缩。吐蕃手握西域的巨大财富,赞普对各地贵族的压制就愈发稳固了,一时间吐蕃帝国竟然成长为东抵唐朝,西御大食的强悍存在。
因何而兴,由何而崩
吐蕃能够抓住千古一遇的机会,迅速崛起成为一方霸主,堪称雪域之巅。然而这种因多种因素共同形成的霸业,从一开始就存在不确定性。吐蕃帝国的赞普过分依赖西域的财源,一旦西域出事,或者河西、安多等地的商道阻隔,便会面临危机。佛教虽然成为吐蕃统一高原的利器,但对苯教的压制同样造成部落贵族的强力反弹。青藏高原生态薄弱,卫藏河谷的青稞产量对气温过于敏感,当气候重新变冷之后,吐蕃的核心地区亦会遭受打击。
公元840年草原上的回鹘帝国瓦解,其中一支流落甘州,建立甘州回鹘,成为吐蕃的附庸国。然而作为吐蕃人的死对头,甘州回鹘同样做起了阻隔商道,收取保护费的买卖,削弱了西域方面对吐蕃的财源。9世纪的东亚重新变冷,青稞产粮再度下滑,引发吐蕃内乱不止,老赞普在回鹘灭亡两年之后遇刺,吐蕃内部因此陷入派系征伐。到了11世纪,青藏高原寒冷的,就连青稞都仅能在少数零星地区种植了。
千古一遇,鼎盛难现
吐蕃的瓦解同样导致佛教的崩盘,苯教和部落贵族势力将整个青藏高原再度拉入原先散落的小共同体中。当一百多年后佛教再度传入青藏高原时,没了赞普的强力后盾,佛教开启了同苯教融合之路,形成了后来藏传佛教的气质。
综上所述,吐蕃的崛起和强盛是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然而这种强大所依赖的底层基础过于单薄,这种机缘巧合之下才建立起来的强盛,一旦出现变数就荡然无存,后世更不可能复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