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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21

史记·韩长孺列传

  御史大夫韩安国,是梁国成安县人,后迁居睢阳。
  曾在邹县田先生处学《韩非子》和杂家的学说。
  侍奉梁孝王,任中大夫。
  吴楚七国叛乱时,梁孝王派韩安国和张羽担任将军,在东线抵御吴国的军队。
  因张羽奋力作战,韩安国固守,因此吴军不能越过梁国防线。
  吴楚叛乱平,韩安国和张羽名声从此显扬。
  梁孝王是汉景帝的同母弟弟,得窦太后宠幸,允他有推举梁国国相和二千石级官员的权力。
  他出入游戏的排场,比拟天子,超越人臣,景帝听说后很不高兴。
  窦太后知景帝不满,迁怒梁国使者,拒绝接见他们。
  并向他们查问责备梁王所作所为。
  当时韩安国是梁国使者,便去进见大长公主,哭着说:“太后对于梁王的孝心、忠心为什么不能明察呢?从前吴楚等七国叛乱时,函谷关以东的诸侯联合向西进军,只有梁国与皇上最亲,是叛军进攻的阻难。
  梁王想到太后与皇上在关中,而诸侯作乱,一提起这件事眼泪不断,跪送我等六人,领兵击败叛军,吴楚叛军也因此不敢西进终至灭亡,这都是梁王的功劳啊。
  今太后却为了一些小节苛责梁王。
  梁王父兄都是皇帝,他见到的都是大排场,出行清道,回宫戒备,梁王的车、旗都是皇帝所赐,他想在边远小县炫耀,在内地让车马奔驰,让天下人都知道太后皇上喜爱他。
  现梁使到来就查问责备。
  梁王恐惧,日夜流泪思念不知如何是好。
  梁王的孝顺忠心,为什么太后竟不怜惜呢?”大长公主把这些话详告窦太后,太后高兴地说:“我要把这些话告诉皇帝。”转告后,景帝心中的疙瘩才解开,而且脱帽向太后认错说:“我们兄弟间不能互相劝教,竟给太后您添了忧愁。”于是接见并赏赐了所有梁国派来的使者。
 
  此后梁王更加受宠了。
  窦太后、大长公主再赏赐韩安国价值约千余金的财物,他名声因此更显著,且与朝廷建立了联系。
  后来韩安国因犯法被判罪,蒙县狱吏田甲侮辱韩安国。
  韩说“:死灰难道不会复燃吗?”田甲说“:要复燃就撒一泡尿浇灭它。”过了不久,梁国内史职位空缺,汉朝廷派使者任命韩安国为梁国内史,由囚徒起家任二千石级的官员。
  田甲弃官逃跑了。
  韩安国说:“田甲不回来就任,我就要夷灭你的宗族。”田甲便袒胸谢罪。
  韩安国笑着说:“你可以撒尿了!像你们这些人值得我惩办吗?”最后友好地对待他。
  梁国内史空缺之际,梁孝王刚得到齐人公孙诡,很喜欢他,打算请求任命他为内史。
  窦太后听到了,于是就命令梁孝王任命韩安国做内史。
  公孙诡、羊胜游说梁孝王,要求他向汉景帝请求做皇位继承人和增加封地的事,恐朝廷大臣不肯答应,就暗地派人行刺当权谋臣。
  以致杀害原吴国国相袁盎。
  汉景帝听到了公孙诡、羊胜等人的谋划,于是派使者务必捉拿到公孙诡、羊胜。
  汉使者十批来到梁国,自国相以下全国大搜查一个多月还是没有抓到。
  内史韩安国听到公孙诡、羊胜隐藏在梁孝王宫中,韩安国入宫进见梁孝王,哭着史记说“:主上受到耻辱,臣下罪当该死。
  大王没有好的臣下,事情才紊乱到这种地步。
  现在既然抓不到公孙诡、羊胜,请让我向您辞别,并赐我自杀。”梁孝王说:“你何必这样呢?”韩安国眼泪滚滚而下,说道“:大王忖度一下,你与皇上的关系比起太上皇(刘太公)与高皇帝以及皇上与临江王等,哪个更亲密呢?”梁孝王说:“比不上他们亲密。”韩安国说:“太上皇、临江王与高皇帝、皇上都是父子关系,但高皇帝说‘:拿着三尺宝剑夺取天下的人是我啊。’所以太上皇最终也不能过问政事,住在栎阳宫。
 
  临江王是嫡长太子,只因他母亲一句话的过错就被废黜降为临江王;又因建宫侵占了祖庙墙内空地的事,终于自杀于中尉府中。
  为什么呢?因为治理天下终究不能因私情而损害公事。
  俗话说‘:即便是亲生父亲怎知他不会变成老虎?即使是亲兄弟怎么知道他不会变成恶狼?’现大王您位列诸侯却听信一个佞臣的妄言,违反皇上禁令,阻挠彰明法纪。
  皇上因太后的缘故,不忍心用法令对付您。
  太后日夜哭泣,希望大王自己改过,可大王终不觉悟。
  假如太后突然逝世,大王您还能依靠谁呢?”话还没说完,梁孝王痛哭流涕,感谢韩安国说“:我现在就交出公孙诡、羊胜。”公孙诡、羊胜两人自杀。
  汉朝廷使者回报了这种情况,梁国的事都得到了解决,这是韩安国的力量啊。
  于是汉景帝、窦太后更看重韩安国。
  梁孝王逝世,恭王即位,韩安国因犯法丢官,闲居在家。
  建元年间(前140~前135),武安侯田虫分任汉朝太尉,受宠幸而掌大权,韩安国拿价值五百金的东西送给田虫分。
  田虫分向王太后提到韩安国,皇上也常说韩安国的贤能,就把他召来担任北地都尉,后升为大司农。
  闽越、东越互相攻伐,韩安国和大行王恢领兵前往,还未到达越地,越人就杀死他们的国王向汉朝投降,汉军也就收兵了。
  建元六年(前135),武安侯田虫分任丞相,韩安国任御史大夫。
  匈奴请和亲,皇上交朝臣讨论。
  大行王恢是燕地人,多次出任边郡官吏,了解匈奴情况。
  他说“:汉朝和匈奴和亲大抵过不了几年,匈奴就背弃盟约。
  不如不答应而发兵攻打他。”韩安国说“:派军队千里远征,不会取胜。
  现匈奴倚仗军马充足,怀着禽兽般心肠,迁徙如群鸟飞翔,很难控制他们。
  我们即使得到他的土地也不算开拓疆土,拥有他的百姓也不能算强大。
  从上古起他们就不属于我们的百姓。
  汉军到千里之外去争夺利益,会人马疲惫,敌人凭借全面优势攻我们的弱点。
  强弩之末连鲁地所产的最薄白绢也射不穿;从下往上刮的强风最后连飘起雁毛的力量也没有了。
  并非它们开始力量不强,而是到最后,力量衰竭了。
  所以发兵攻打匈奴实在是很不利的,不如跟他们和亲。”群臣多附议韩安国,于是皇上同意与匈奴和亲。
  和亲第二年即元光元年(前134)雁门郡马邑城豪绅聂翁壹通过大行王告诉皇上说“:匈奴刚与汉和亲,亲近信任边民,可利用财利引诱。”于是派聂翁壹做间谍,逃到匈奴,对单于说“:我能杀死马邑城的县令县丞等官吏,将马邑城献给您,财物可全部得到。”单于认为他说得有理,听信了他,便答应了。
 
  聂翁壹回来斩了死囚的头挂在马邑城上,假充官吏的头,以取信于单于使者。
  说道:“马邑城长官已死,你们可赶快来。”于是单于率领十余万骑兵穿越边境进入武州塞。
  这时汉王朝埋伏战车、骑兵、材官有三十多万,隐藏在马邑城旁山谷里。
  卫尉李广任骁骑将军。
  太仆公孙贺任轻骑将军,大行王恢任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任材官将军,御史大夫韩安国任护军将军,诸将军都隶属护军将军。
  相约,单于进入马邑城时,汉军伏兵奔驰出击。
  王恢、李息、李广另外从代郡主攻匈奴军用物资。
  当单于进入汉长城武州塞,距马邑城一百多里,将要抢掠,可只见牲畜放牧荒野,却见不到一个人,单于觉得奇怪,就攻打烽火台,俘虏了武州尉史探问情况。
  尉史说“:汉军几十万人埋伏在马邑城下。”单于回头对左右人员说“:差点儿被骗!”就带领部队撤回。
  出了边塞说“:我们捉到武州尉史,真是天意啊!”称尉史为“天王”。
  塞下传说单于已退兵。
  汉军追至边塞估计追不上就撤回了。
  王恢等人的部队三万人,听说单于未跟汉军交战,估计攻打匈奴的军用物资,一定会与单于的精兵交战,汉兵的形势一定失败。
  权衡利害决定撤兵,汉军都无功而返。
  天子恼怒王恢不攻击匈奴的后勤部队,擅自领兵退却。
  王恢说:“当初约定匈奴一进入马邑城,汉军就与单于作战,然后我的部队攻取匈奴的军用物资,这才有利可图。
  现单于听到消息,没到马邑城就回去了,我那三万人的部队抵不过他,只会招致耻辱,我本来知道回来会被杀头,但这样可以保全陛下军士三万人。”皇上于是把王恢交廷尉治罪。
  廷尉判他曲行避敌观望不前,应当杀头。
  王恢暗中送给了田虫分一千金。
  田虫分不敢向皇帝求情,而对王太后说道:“王恢首先倡议马邑诱敌之计没有成功,今天杀了王恢,这是替匈奴报仇。”皇上朝见太后时,王太后就将丞相的话告诉了皇上。
  皇上说:“最先倡议马邑之计的是王恢,所以调动天下士兵几十万,听从他的话出击匈奴。
  再说这次即使抓不到单于,如果王恢的部队攻击匈奴的军用物资,也很可能有些收获以安慰将士,现不杀王恢无法向天下人谢罪。”当时王恢听到这话就自杀了。
  韩安国为人有大韬略,他的才智足够迎合世俗,但却自处于忠厚之心,但贪嗜钱财。
  他所推荐的士人都是清廉之人,且比他自己高明。
  在梁国推荐了壶遂、臧固、郅他,都是天下名士,士人因此也对他很称道和仰慕,就是天子也认为他是治国之材。
  他任御史大夫四年多,丞相田虫分死了,韩安国代理丞相职务,给皇帝引车驾时堕下车,跌跛了脚。
  天子商量任命丞相打算任用韩安国,派人去看望他,见他脚跛得厉害,于是改任平棘侯薛泽担任丞相。
  韩安国因病免职数月,跛脚好了,皇上又任命他担任中尉。
  一年多后,任卫尉。
  车骑将军卫青攻打匈奴,从上谷郡出塞,在龙城打败匈奴。
  将军李广被匈奴所俘虏又逃脱了,公孙敖伤亡了大量士兵,他们都该杀头,后来出钱赎罪成为庶人。
  次年匈奴大举入侵边境,杀了辽西太守,侵入雁门,杀死掳去几千人。
  车骑将军卫青出兵追击,从雁门郡出塞。
  卫尉韩安国担任材官将军,驻守在渔阳。
  韩安国抓到俘虏,俘虏供出匈奴已经远远离去。
  韩安国立即上书皇帝说“:现在正值农耕时节,请求暂时停止屯军。”停止屯军一个多月,匈奴又大举入侵上谷、史记渔阳。
  韩安国的军营中仅有七百多人,与匈奴交战,无法取胜又退回军营中。
  匈奴俘虏掠夺了一千多人和牲畜、财物离去。
  天子闻讯很恼火,派使者责备韩安国,调他更往东移,驻守右北平。
  因当时匈奴俘虏供说要侵入东方。
  韩安国当初任御史大夫和护军将军,后渐被疏远排斥,贬官降职。
  而新得宠的年青将军卫青等又有军功,更受皇上重用。
  韩安国既被疏远很不得意;领兵驻防又被匈奴欺侮,损失伤亡很多,内心非常惭愧。
  希望能够回到朝廷,却更被调往东边驻守,非常失意,心中闷闷不乐。
  过了几个月,生病吐血而死,时在元朔二年(前127)。
  太史公说:我和壶遂审定律历,观察韩长孺的行事得体,从壶遂的深沉含厚来看,世人都说梁国多忠厚长者,这话确实不错啊,壶遂官做到詹事,天子正要倚仗他来做汉朝丞相,偏偏又碰上壶遂去世。
  不然的话,以壶遂的廉洁品行和端正的行为,这真是一个谦恭谨慎的君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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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史大夫韩安国者,梁成安人也,後徙睢阳。尝受韩子、杂家说於驺田生所。事梁孝王为中大夫。吴楚反时,孝王使安国及张羽为将,扞吴兵於东界。张羽力战,安国持重,以故吴不能过梁。吴楚已破,安国、张羽名由此显。
  梁孝王,景帝母弟,窦太后爱之,令得自请置相、二千石,出入游戏,僭於天子。天子闻之,心弗善也。太后知帝不善,乃怒梁使者,弗见,案责王所为。韩安国为梁使,见大长公主而泣曰:「何梁王为人子之孝,为人臣之忠,太后曾弗省也?夫前日吴、楚、齐、赵七国反时,自关以东皆合从西乡,惟梁最亲为艰难。梁王念太后、帝在中,而诸侯扰乱,一言泣数行下,跪送臣等六人,将兵击卻吴楚,吴楚以故兵不敢西,而卒破亡,梁王之力也。今太后以小节苛礼责望梁王。梁王父兄皆帝王,所见者大,故出称跸,入言警,车旗皆帝所赐也,即欲以侘鄙县,驱驰国中,以夸诸侯,令天下尽知太后、帝爱之也。今梁使来,辄案责之。梁王恐,日夜涕泣思慕,不知所为。何梁王之为子孝,为臣忠,而太后弗恤也?」大长公主具以告太后,太后喜曰:「为言之帝。」言之,帝心乃解,而免冠谢太后曰:「兄弟不能相教,乃为太后遗忧。」悉见梁使,厚赐之。其後梁王益亲驩。太后、长公主更赐安国可直千馀金。名由此显,结於汉。
  其後安国坐法抵罪,蒙狱吏田甲辱安国。安国曰:「死灰独不复然乎?」田甲曰:「然即溺之。」居无何,梁内史缺,汉使使者拜安国为梁内史,起徒中为二千石。田甲亡走。安国曰:「甲不就官,我灭而宗。」甲因肉袒谢。安国笑曰:「可溺矣!公等足与治乎?」卒善遇之。
  梁内史之缺也,孝王新得齐人公孙诡,说之,欲请以为内史。窦太后闻,乃诏王以安国为内史。
  公孙诡、羊胜说孝王求为帝太子及益地事,恐汉大臣不听,乃阴使人刺汉用事谋臣。及杀故吴相袁盎,景帝遂闻诡、胜等计画,乃遣使捕诡、胜,必得。汉使十辈至梁,相以下举国大索,月馀不得。内史安国闻诡、胜匿孝王所,安国入见王而泣曰:「主辱臣死。大王无良臣,故事纷纷至此。今诡、胜不得,请辞赐死。」王曰:「何至此?」安国泣数行下,曰:「大王自度於皇帝,孰与太上皇之与高皇帝及皇帝之与临江王亲?」孝王曰:「弗如也。」安国曰:「夫太上、临江亲父子之间,然而高帝曰『提三尺剑取天下者朕也』,故太上皇终不得制事,居于栎阳。临江王,適长太子也,以一言过,废王临江;用宫垣事,卒自杀中尉府。何者?治天下终不以私乱公。语曰:『虽有亲父,安知其不为虎?虽有亲兄,安知其不为狼?』今大王列在诸侯,悦一邪臣浮说,犯上禁,桡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致法於王。太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而大王终不觉寤。有如太后宫车即晏驾,大王尚谁攀乎?」语未卒,孝王泣数行下,谢安国曰:「吾今出诡、胜。」诡、胜自杀。汉使还报,梁事皆得释,安国之力也。於是景帝、太后益重安国。孝王卒,共王即位,安国坐法失官,居家。
  建元中,武安侯田蚡为汉太尉,亲贵用事,安国以五百金物遗蚡。蚡言安国太后,天子亦素闻其贤,即召以为北地都尉,迁为大司农。闽越、东越相攻,安国及大行王恢将。未至越,越杀其王降,汉兵亦罢。建元六年,武安侯为丞相,安国为御史大夫。
  匈奴来请和亲,天子下议。大行王恢,燕人也,数为边吏,习知胡事。议曰:「汉与匈奴和亲,率不过数岁即复倍约。不如勿许,兴兵击之。」安国曰:「千里而战,兵不获利。今匈奴负戎马之足,怀禽兽之心,迁徙鸟举,难得而制也。得其地不足以为广,有其众不足以为彊,自上古不属为人。汉数千里争利,则人马罢,虏以全制其敝。且彊弩之极,矢不能穿鲁缟;冲风之末,力不能漂鸿毛。非初不劲,末力衰也。击之不便,不如和亲。」群臣议者多附安国,於是上许和亲。
  其明年,则元光元年,雁门马邑豪聂翁壹因大行王恢言上曰:「匈奴初和亲,亲信边,可诱以利。」阴使聂翁壹为间,亡入匈奴,谓单于曰:「吾能斩马邑令丞吏,以城降,财物可尽得。」单于爱信之,以为然,许聂翁壹。聂翁壹乃还,诈斩死罪囚,县其头马邑城,示单于使者为信。曰:「马邑长吏已死,可急来。」於是单于穿塞将十馀万骑,入武州塞。
  当是时,汉伏兵车骑材官二十馀万,匿马邑旁谷中。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诸将皆属护军。约单于入马邑而汉兵纵发。王恢、李息、李广别从代主击其辎重。於是单于入汉长城武州塞。未至马邑百馀里,行掠卤,徒见畜牧於野,不见一人。单于怪之,攻烽燧,得武州尉史。欲刺问尉史。尉史曰:「汉兵数十万伏马邑下。」单于顾谓左右曰:「几为汉所卖!」乃引兵还。出塞,曰:「吾得尉史,乃天也。」命尉史为「天王」。塞下传言单于已引去。汉兵追至塞,度弗及,即罢。王恢等兵三万,闻单于不与汉合,度往击辎重,必与单于精兵战,汉兵势必败,则以便宜罢兵,皆无功。
  天子怒王恢不出击单于辎重,擅引兵罢也。恢曰:「始约虏入马邑城,兵与单于接,而臣击其辎重,可得利。今单于闻,不至而还,臣以三万人众不敌,礻是取辱耳。臣固知还而斩,然得完陛下士三万人。」於是下恢廷尉。廷尉当恢逗桡,当斩。恢私行千金丞相蚡。蚡不敢言上,而言於太后曰:「王恢首造马邑事,今不成而诛恢,是为匈奴报仇也。」上朝太后,太后以丞相言告上。上曰:「首为马邑事者,恢也,故发天下兵数十万,从其言,为此。且纵单于不可得,恢所部击其辎重,犹颇可得,以慰士大夫心。今不诛恢,无以谢天下。」於是恢闻之,乃自杀。
  安国为人多大略,智足以当世取合,而出於忠厚焉。贪嗜於财。所推举皆廉士,贤於己者也。於梁举壶遂、臧固、郅他,皆天下名士,士亦以此称慕之,唯天子以为国器。安国为御史大夫四岁馀,丞相田蚡死,安国行丞相事,奉引堕车蹇。天子议置相,欲用安国,使使视之,蹇甚,乃更以平棘侯薛泽为丞相。安国病免数月,蹇愈,上复以安国为中尉。岁馀,徙为卫尉。
  车骑将军卫青击匈奴,出上谷,破胡茏城。将军李广为匈奴所得,复失之;公孙敖大亡卒:皆当斩,赎为庶人。明年,匈奴大入边,杀辽西太守,及入雁门,所杀略数千人。车骑将军卫青击之,出雁门。卫尉安国为材官将军,屯於渔阳。安国捕生虏,言匈奴远去。即上书言方田作时,请且罢军屯。罢军屯月馀,匈奴大入上谷、渔阳。安国壁乃有七百馀人,出与战,不胜,复入壁。匈奴虏略千馀人及畜产而去。天子闻之,怒,使使责让安国。徒安国益东,屯右北平。是时匈奴虏言当入东方。
  安国始为御史大夫及护军,後稍斥疏,下迁;而新幸壮将军卫青等有功,益贵。安国既疏远,默默也;将屯又为匈奴所欺,失亡多,甚自愧。幸得罢归,乃益东徙屯,意忽忽不乐。数月,病欧血死。安国以元朔二年中卒。
  太史公曰:余与壶遂定律历,观韩长孺之义,壶遂之深中隐厚。世之言梁多长者,不虚哉!壶遂官至詹事,天子方倚以为汉相,会遂卒。不然,壶遂之内廉行脩,斯鞠躬君子也。
  安国忠厚,初为梁将。因事坐法,免徒起相。死灰更然,生虏失防。推贤见重,贿金贻谤。雪泣悟主,臣节可亮。